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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里尼的黑白肉体:奥赛罗·马尔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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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彩色:奥赛罗·马尔泰利先生

 

 

其实,对于女性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环肥燕瘦各有所爱。当然,在银幕上也是如此。只是,在现今的银幕上,这些千姿百态的女性,往往都在镜头前卖弄性感,网络上广为流传的某女主播爆乳的照片,只是提供了一种窥淫和快感和意淫的谈资,而绝少能给人带来形式上的美感和欣赏美的享受。所以,当要谈及女性美、谈及展示这些美的摄影师的时候,我们往往还是要回到故纸堆里去寻找那些故人……

 


·纪录片的启蒙

 

作为意大利历史上最有技艺的摄影师,奥赛罗·马尔泰利的生平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他1902年出生在意大利罗马。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彪炳的受教育背景,他完全是从片场摸爬滚打、自学成才的高人。14岁的时候,马尔泰利就来到了片场工作。当时,摄影机是贵重物件,他没有资格实际操作,只是作为摄影助理混迹在默片片场。这种没什么出息的工作让马尔泰利心生厌倦,于是在工作了十来年,偷师学艺不少之后,他来到了当时只拍摄新闻电影的Istituto Luce,在这里注册成为了一名摄影师。1928年,他去了趟北极,拍摄了讲述著名探险家翁贝托·诺贝尔(Umberto Nobile)飞越北极的纪录片。拍完了纪录片的马尔泰利很快又回到了片场,这段拍摄纪录片的工作经历成为了他变身成专业摄影师的敲门砖。1933年,他第一次掌镜,拍摄了亚历山德罗·布拉瑟提(Alessandro Blasetti)的影片《老后卫》(Vecchia guardia)。

《老后卫》是一部公然宣扬法西斯主义的影片,在政治上“错误得一塌糊涂”。但是马尔泰利的熟稔、流畅的取景,以及颇有些纪录片色彩的镜头语言得到了不少赞扬。虽然影片本身乏善可称。但是出色的镜头语汇、漂亮的画面还是“拯救”了影片的口碑。甚至在法西斯时代的意大利,一些左翼人士,也给予了影片好评。

随之而来的二战,暂时性地中断了马尔泰利的电影事业。不过,拍摄纪录片,或者说在新闻电影制片厂得工作经历却成为了马尔泰利下一个阶段工作的宝贵财富。二战结束后,意大利电影迎来了一个高潮,这就是彪炳影史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而在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创作美学中,使用现场光、使用实景拍摄、使用非职业演员、使用纪录片的纪实性创作手法成为了必不可少的要素。在这种情况下,有着实际纪录片拍摄经验而且年富力强的马尔泰利就成为了罗西里尼这种新现实主义悍将的首选。

 

#/Otello Martelli


Otello Martelli


 

·和新现实主义分道扬镳

 

和罗西里尼合作,也许是马尔泰利曾做过的除了去北极之外的最正确的一件事。1946年,二战刚刚结束,罗西里尼也刚刚完成了他名震天下的《罗马,不设防的城市》,正在着手准备拍摄《战火》一片。焦灼的他找到了马尔泰利,希望马尔泰利能在自己的新片里担任摄影师。虽然《战火》并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新现实主义电影,但是罗西里尼还是在其中使用了很多新现实主义的技巧,比如说非职业演员、即兴发挥以及纪录片风格的摄影。就摄影方面而言,《战火》的魅力在于马尔泰利利用遮挡、取景角度等等技巧,在影片中展示出了另一种维度的真实。这种真实,基于电影语汇的完整和对仗,马尔泰利的摄影完全展示出了意大利人民在战争中,对自由的追求和向往。影片被巴赞称为“意大利版的《公民凯恩》”。只不过,在对于影像本体性的开拓以及利用镜头创造真实感上,罗西里尼把威尔斯远远第甩在了后面。

这部电影,让马尔泰利结识了当时籍籍无名的费里尼。影片在佛罗伦萨拍摄期间,罗西里尼抱病在床,费里尼就代班执导拍摄。在拍摄一个镜头的时候,被费里尼称为“尊敬的先生”的马尔泰利希望能拍摄一个俯视的镜头,他认为这是上帝的视角,而初出茅庐的费里尼却希望能有一个低角度的仰拍镜头。尽管非常不愿意,而且将其斥之为“耗子的眼光”,但是马尔泰利还是照做了。这个镜头得到了罗西里尼的赞誉,费里尼不战而胜。虽然两个人合作的伊始点不愉快,但这却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而马尔泰利和费里尼在今后十几年中的合作,将成为电影史最炫目的宝藏。

马尔泰利和罗西里尼的合作并不算多,但是他却掌镜了这位导演的两部最著名的作品:《荒岛怨侣》和《弗朗西斯的花束》。前者让英格丽·褒曼对罗西里尼投怀送抱,后者在经历了一场商业灾难后成为了经典之作。《荒岛怨侣》的摄影,充满了形式上的美感和对比——尤其是褒曼置身于火山灰中的镜头,有一种迷雾中寻找生活真谛的含义。褒曼那高大、丰满的身材和岛上的女人格格不入,辅以打光、造型等等手段,使得褒曼成为了影片里视觉上最大的亮点。《弗朗西斯的花束》的摄影非常“美妙”,因为这是一部讲述“非暴力”的宗教生活方式的影片,所以在画面上,每一帧的影像灰度丰富,没有太过于刺眼的元素。灰度,是黑白摄影中最难以把握的元素,因为太倾向于中间灰度的话,画面会缺乏对比和反差,显得平淡而没有质感。可是在这部电影中,即使是在阳光下的阴影也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一切都显得那么淡薄而宁静——这与影片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不谋而合。




 

·费里尼的肉体

 

虽然在片场有点争吵,但是费里尼还是笃定马尔泰利是当时意大利最优秀的摄影师,于是他请马尔泰利来为自己的处女作(与阿伯特·拉图尔达联合指导)《杂技之光》掌镜。虽说《杂技之光》是费里尼的电影,但是在风格上同他的那些名作迥异。在这部电影中,费里尼使用了纪实性的表述手法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摄影上,也倾向于长镜头、跟拍以及自然光摄影。影片发掘了一个叫做朱丽叶塔的女演员,并且提供了马戏团、小丑和女人这三个“费里尼元素”。

朱丽叶塔后来成为了费里尼的妻子,而她也成为了马尔泰利镜头中最美的一道风景。你可以说,是朱丽叶塔成全了《大路》、《骗子》和《卡比利亚之夜》这三部电影,但是你绝对不能忽视马尔泰利的镜头对朱丽叶塔的塑造。那种独属于朱丽叶塔的女性的纯真之美,被马尔泰利拍摄得呼之欲出。而且,马尔泰利对眼神光的把握和对曝光的控制令人惊叹。尤其是在《卡比利亚之夜》这部电影中,朱丽叶塔的大眼睛在镜头中简直像是台词一般内容隽永。这双眼睛,时而顾盼生辉、时而流连忘返、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含泪觉恨、时而怒目横视,时而又怅然所失。反观现在,很少有电影导演能这么“使用”一个演员,也很少有摄影师能这么拍摄一个演员。或许黑泽明和宫川一夫在《罗生门》中使用镜子布光的方法能给我们提供另一种理解马尔泰利技艺的途径。

拍摄过索菲亚·罗兰,拍摄过朱丽叶塔,拍摄过肖瓦娜·曼加诺,拍摄过玛丽娜·墨蔻莉,但是在马尔泰利的心中,他所拍摄过的最完美的女性、最具有“上镜头性”的还是安妮塔·艾克伯格,而那部令见识过如此多银幕女神的马尔泰利流连忘返的电影叫做《甜蜜的生活》。作为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性感偶像,安妮塔·艾克伯格的著名作品并不算多,但是费里尼却在《甜蜜的生活》中发掘了她的非肉欲的性感。这种性感来自于一种对爱情的渴望,更来自于一种对底层冲动和欲望的抵抗。艾克伯格踏入许愿池,性感地游曳的镜头已经成为了电影史的代表,也是最费里尼的时刻。这个镜头在低照度的环境下完成,布光典雅、影调细腻,灰阶自然。这都是马尔泰利的功劳,因为黑白摄影不是彩色摄影,一切的一切都要靠曝光来控制。色彩可以区分很多东西,但是在灰度上,只有依靠摄影师的经验来操控。

虽然和费里尼合作了七部电影,但是马尔泰利并没有掌镜那部著名的《八部半》。即使他是拍摄那部电影的最佳人选,但是费里尼却说自己已经厌倦了在片场听马尔泰利反反复复地说这个镜头没法拍,那个镜头拍不来的抱怨与牢骚。后来,《八部半》成为了经典,并且让摄影师詹尼·迪·威纳梭为世人所熟知。不过即使如此,威纳梭还是尊称马尔泰利是大师级的前辈。


 



 



·黑白电影与造型美

 

彩色电影能很容易地引起人们感观上的愉悦感和满足感,这点不假;但是色彩却容易令人分心,也容易令人令人不知所措。所谓的“五色使人目盲”可能就是这个道理。作为一个出生在1902年的、从小就熟悉黑白摄影的摄影师,马尔泰利对彩色胶片的抵触情绪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批评彩色电影是“肮脏的玩意以及无耻的噱头”。虽然这种言论有些倒行逆施,但还是说出了一部分黑白摄影师的心声,因为和彩色相比,黑白在某种程度上,更吸引一部分人,同时也更能满足这些人的美学诉求。

电影摄影作为一门视觉的艺术,有两大要素,一个是形象,一个是色彩。但是形象往往具有更大的艺术魅力,而且也能够先于色彩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更多的摄影师会着力与表现形象。色彩虽然具有极强的烘托作用,但是人们无法掌控自然界的色彩(像安东尼奥尼《红色沙漠》那样对自然界色彩的人为控制是另外一个概念),所以色彩有时候会成为喧宾夺主的元素并成为缺点,影响了情感的表达。其言下之意是,黑白摄影是摄影中最具有“概括能力”的一种手段,通过对元素的安排、总结和抽象,画面变成了黑白灰的影调,从而更具有“作者性”的况味。在《甜蜜生活》中,肤色如同凝脂一般白皙的安妮塔·艾克伯格穿着一套黑色的礼服踏进了许愿池,束腰的服饰勾勒出了女性的曲线,辅以中性灰的水幕,这个镜头被凝练成了黑白灰三个元素,提炼出了衣服、女人和流动的水三个要素。这个镜头之所以著名,除了它在影片中是个点睛之笔、具有符号学和语言学的解读意义以外,它在摄影上的完美和完整也是原因之一。

只是,这样的一种沉静和凝练的摄影不再适合一个娱乐的年代,也渐渐地失去了大众的支持。谁会不喜欢更讨巧、更悦目、更刺激的彩色电影呢?而且,电影中的色彩也渐渐地从一开始的噱头和玩意儿慢慢地在一代又一代天才摄影师手中变成了表情达意的元素,所以留给黑白电影和热衷于黑白摄影的摄影师的空间也便越来越少。于是,奥赛罗·马尔泰利在1964年就选择了退休。可能当年只有62岁的他实在是无力回天,因为彩色电影的大潮已经无法阻挡地袭来。而像是马尔泰利这样的摄影师,就渐渐地找不到工作了。马尔泰利活了90多岁,估计也看了不少彩色电影,虽然他早年对彩色电影的看法有失偏颇,但是很多意大利的摄影同行还是对这位执着于颗粒和灰度的摄影前辈投去了最深情的一瞥,他们尊称马尔泰利为:Sor Otello(奥赛罗先生)。在意大利语中,Sor是表示尊称的前缀。



=平媒约稿,勿转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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